Second Snow Chapter 4 家
by dogbuns
原文：https://archiveofourown.org/works/19777471/chapters/47467744#workskin
“Eva！拜托，说句话啊！”
博士紧闭着双眼，但这并未能阻止泪水淌下面颊。她很清楚， Roxie并不理解她此刻支离破碎的抽泣。
“Eva，拜托了！你得冷静下来！”
她竭尽全力咽下堵在喉咙里的情绪。Roxie沉吟，努力拼凑起事情的经过，在电话里，她听起来满怀忧虑。
“他都已经想起来了，是吧？”Roxie喃喃道，“那也没时间后悔了。我们得去找他，亲爱的！”
Eva摇摇头，压下又一声抽泣。“我做不到，”她说，“我不知道他在哪里。我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找。”
Neil这会儿应该已经找回了他大部分的记忆。有无数她不了解的地方可以是他逃跑的目的地。他可能现在又在抹去自我了，可Eva却只能麻木地坐在这冰冷的房间里。
“振作起来啊！”Roxie斥道，“你说你们是去了他家，对吧？你能弄清楚他从那儿出发去哪儿了吗？”
“我不知道，”Eva回答，“你自己也说过，他就跟只豪猪似的。我不知道哪里……”她渐渐止住话头。
她短暂地停顿了一下，紧紧缩成一团。Eva Rosalene总是越界，以确保她永远不会让自己的病人失望，但要是她连Neil都救不了，那又有什么意义？她知道自己的抽泣声在电话里听起来很可悲，但Roxie回答的声音很冷静。
“Eva，亲爱的，我想他还从来没有让别人去过他家，”Roxie说，“要是有什么人能有找到他的一线希望，那也只能是你。”
她的呼吸凝滞了。昨夜的对话浮现在她的脑海里。距离她听到那句话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，但她内心仍然拒绝承认那是真的。
“你可是他最亲近的朋友！”
倘若过去的这一天里，她明白了什么的话，那就是也许她打从一开始就一点都不了解Neil。她算是什么搭档，连Neil的第一次任务都一无所知？
“不管怎么说，我都认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。”
算了吧。Neil从来不信任她，连自己为什么要跳槽到Sigcorp都不肯告诉她。他对她毫无信任，这刺痛了她，但内心深处，Eva发现自己并不责怪他。这男人似乎从来不愿让任何人走进自己的内心，而她可能是他认识的最接近于“朋友”的人了。
“Eva，我们没时间了，你要去找他吗？”
她抹了把眼睛。他们两人总是让他们的生活保持在刚好触及却永不靠近的距离，像是一场滑稽的舞蹈。Eva只是从未想过有朝一日Neil会远远让自己撤离，永远消失在她的生命中。可是，还是……
“也许现在重新开始也是个好时机。”
“Eva？”
没错，现在她做的只是在让Neil再一次抽身逃离。Eva觉得自己绝对无法忍受第二遍了。她至少应该努力试试，这是亏欠他的。
（毕竟，他只给她一个人留了字条。）
她从地上爬起来，重新走回Neil房间的时候，心情沉重。照片还在地上扔得到处都是，Eva轻轻将它们再次捡起来的时候，感觉它们几欲破碎。她举起照片，对着窗口，照片上模糊了的背景在渐隐的暮色中看不真切。
“好，”她说，“但我需要你的帮助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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Eva停好车冲出车门的时候，天色已暗。要是他们弄错了地方，Neil就完了。她匆匆忙忙地攀上山崖，尽量不让自己被斜生进小路的树根绊倒。
这是一场豪赌，因为Eva只能勉强认出照片中的这些树木。她为自己拥有的一切植物学知识而心怀感激。根据她的描述，Roxie找出了离城里最近的星空观测点，但登山的路途漫长而折磨，而他们光是找到这里就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了。她正准备不顾山风肆虐，一路冲刺上前时，身后突然远远地响起一声汽笛。
一辆熟悉的天蓝色摩托车在Eva身边绕了半圈，侧滑刹车，差点把车上的两名乘客甩到路边。满头金发的Roxie从驾驶头盔下钻了出来，笑容张扬。
“嗨亲爱的！看来我们赶到了！”她踢了踢支架，停好车，然后冲到Eva身边。她的同伴踉踉跄跄地跟着，一只胳膊下夹着工具箱，一边竭力想扯下头盔。
“麻烦提醒我一下，为什么我们不开车来？”Robert重重喘气，还在因这场骑行而面无血色。Roxie拍了拍他的肩膀，将他拉到一边。
“我们赶时间呢，亲爱的！你开车慢得跟个老头子似的！”
“我说最后一次，我才四十——”
“Rob？”Eva倒抽一口气，“你跟来做什么？”
他撇撇嘴，将怀中的工具箱稳了稳，艰难地朝山上爬去。“Roxanne找我帮忙，”他说，“就这样。”
Eva把头撇向一边：“我还以为Neil会让你抓狂。”
“我还是很抓狂，”Robert回答，“不过……也许我也有错吧。要是我有机会能和他握手言和，那就是现在。”
Eva点点头，决定不再多说。她从没想过，自从那次任务以来，这么多年，Rob心中会带着多么沉重的负担。Eva能做的只是坚定地按按他的肩膀。
他们两人都不会让他失望的，不会重蹈覆辙。
“在那儿！”Roxie指着山顶上的一小块阴影。远远望去，Eva可以清楚看到一棵大树下停着的汽车的轮廓。三个人快步上前，树枝下，一个熟悉的身影蜷缩成一团。
“Neil！”Eva冲到他身侧。Neil的脸死一般苍白，她发现他的嘴唇开始发青。头盔半遮着他的眼睛，那台东拼西凑起来的怪物机器接着汽车电源，发出令人不安的噪声。Eva的心扭成一团，她迅速将自己的外套裹在他瑟瑟发抖的身体上。他冲出家门的时候什么暖和衣服也没带，看上去就要在山顶被冻死了。
“快帮我把他从这玩意儿里弄出来！”Eva冲Roxie喊，手指已经准备好扯下电线，但一只手阻止了她。
“等等！”Roxie嚷着，“你也看到Neil的最新模型干了什么好事了！说不定我们一个眼神不对，这台原型机都会爆炸！”
“可我们不能就这样把他留在里面，”Robert说，“我们没时间可以浪费了。”他紧紧地抓着头盔，声音里有一丝尖锐的愧疚。
“你以为我不知道吗？”Roxie摆弄着控制板，咒骂着不停弹出的“错误”提示，“可我不能冒险匆忙——”
“你就不关心他吗？！”Eva争辩。这话或许不该说，Roxie双手攥成拳，目光暗了暗。
“我要是不关心我就不会在这儿了！”Roxie反击道，“我知道你们都很关心Neil，我也是啊！”她继续说下去，声音开始嘶哑，“还在Hermann的时候，他是我唯一的朋友。所有我要你们都冷静下来，因为我们不能瞎弄一气，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。”
一阵压抑的沉默笼罩了他们。头顶群星开始微微闪烁，Eva一片茫然地抬头望去。机器的呼啸和寒蝉的悲泣变得震耳欲聋，而Neil还未醒转，无法令她心安。这让Eva内心开始隐隐作痛。
“要是Neil知道有人关心他，怕是头都要笑掉了，”她轻轻吸气。他会对此不屑一顾，肆意嘲弄，但至少他还在。
“还不太晚，”Roxie回答，回头继续对着屏幕。Robert递过工具箱，她继续开始敲打键盘。
“看起来还没开始进入愿望实现阶段。这台原型机比我们之前正在研究的那台登记在册的设备运转更慢。我可以争取到几分钟，但是我们中得有一个人去说服Neil自己取消程序。”她朝Neil留在汽车座椅上的那只多余的头盔挥挥手。它看起来比Neil正戴着的那只更加破烂，但必须有人去戴。
Eva毫不犹豫地伸手去拿。Robert也伸出手，像是想要争辩，但她将那只多余的头盔抓得更紧，固执地不愿放手。只有Roxie像是能够理解她的坚持，她用力点点头，将头盔与设备相连。
“你最好别死在里面了，”Roxie说，脸上带着几分苦笑，“等这过去了我请大家吃冰激凌，所有人都得到场。明白了？”
Eva勉强回应以一个微笑，坐到了树下Neil身旁。她双手探向他冰冷的手指，然后紧紧握住。“只要你也让我请你吃烤薄饼就行，”她说。
Robert摇着头，坐在Roxie身边，再次检查她的连线情况。“我觉得没必要，Eva，”他说，“上次员工拼餐你做的东西其实不怎么样。”
Eva戴上头盔之前，最后看了Neil一眼。他双目紧闭，嘴唇微颤，看起来就像她失去他那晚一样惊惧。她再也不愿见到他如此。
“我认识一个做饭一流的人，”她回答说，“我正要去把他救回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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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次接入与Eva平常习惯了的那些经历有很大不同。要是此刻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，她可能会缩成一团。但现在好像只有她的意识漂流在一片巨大的虚空之中。就算她惊声尖叫，她相信也不会发出声响。
冷。这是现在唯一能感觉到的东西，寒冷和黑暗，无穷无尽，直至永恒。有一会儿她害怕地以为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，或者设备根本拒绝她的接入。但很快一点微弱的光芒在她面前凝聚成形，她隐约能见到远处Sigmund公司的标志。她渐渐飘近了，那光芒开始扭曲闪烁，变成一堆图像的聚合体，有些她能认出是一些标志的一部分，另一些则全然陌生。最终，那些像素小点终于稳定成一个图像——一个画得很糟糕的Neil的漫画头像，一只眼睛微眨，还竖着一根大拇指。尽管境况不妙，Eva还是差点笑出声。
一个小小的气泡对话框从那个漫画脑袋上浮现出来。“初始化中：2%”，上面这样写着。Eva看着那个数字变成3,4，然后一下子跳到52. 她还没反应过来，数字就直接变成了100，那个logo开始隐退。
什么都没发生。
然后突然一下子，一切都出现了。
Eva发现自己面朝下躺在地上，周围环绕着闪烁的光束。她的眼睛一秒之后才适应了明亮的环境。各种图像如飓风在她周围旋转，她只能勉强认出它们是什么。
“Eva？你能听到吗？”Roxie的声音回荡在空中。
“一清二楚，”Eva回答。Neil的头盔似乎阻隔了所有的外部通讯，但Roxie能够通过Eva的路径保持联系。
“我们把你接入到了Neil的记忆存储区，”Robert的声音响了起来，“你要找到他，然后在这机器完成任务之前把他带出来。”
“明白。”Eva颤抖着爬起身，眯着眼睛凝视着周围的图像。大部分都很模糊，只是Neil东奔西跑的一生中的一些零碎记忆。她看着一个片段中，Neil和一个年长些的女孩坐在厨房里，那女孩引导着他的手，他们一起将一块烤薄饼翻了过来。女孩熟悉的棕色头发上绑着各种橡皮筋。还有很多类似这样的记忆在空中盘旋，Eva定定地看了它们一会儿。有Neil第一次和他父亲学开车的画面。另一段记忆里，Neil坐在他母亲的膝上，拆着一个装满玩具士兵的礼物，眼睛闪闪发亮。这些记忆全部飞速掠过她的身边，它们速度太快，每一段记忆都没有停留太久。
这片洪流中，有一组记忆移动得比其他的更慢些。Eva慢慢走过去，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些熟悉的景象。她刚刚才看到过这些画面——Neil和他的祖父，亲密无间，他们坐在一架小飞机上，正要起飞，冲入云霄。他们在厨房，在公园，也一起去学校。Neil站在她正在的这座小山上，看起来是没多久以前。一种温暖的感觉在Eva心中萌发，但很快这些画面开始变了样，喜悦化为乌有，恐惧取而代之。家中一顿剑拔弩张的晚餐，他的祖父瑟缩在餐桌的一角。另一段记忆里，Neil的祖父和他母亲针锋相对，尖叫着争吵。Eva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，她只能看见Neil躲在一边，满脸害怕。
剩下的记忆依然如此。Neil伏在他祖父的胸口，悲痛地呜咽。Neil坐在大学课桌后，失魂落魄地半张着嘴，手指紧紧缠绕着手机。Neil把他所有的东西扫到一边，拼命冲出家门，留下他的母亲和妹妹目瞪口呆。
Neil避开所有的朋友，拒接电话，把所有人都推离身边。Neil独自坐在医院的候诊室，没有其他拜访者陪着，一束小小的鲜花放在他祖父的床边——
她还没来得及细看，有什么东西匆匆扯走了将其扯走。她跟着上前，跑过一片肆意翻飞的记忆。那些记忆汇聚成海，最终涌入一只熟悉的戴着手套的手上。
“……Neil。”
Neil站在这场风暴的中央，随着他用手一一碾碎自己的记忆，他身形开始飘忽不定。那些七零八碎的记忆落入地面，消失在一片混乱的像素小点之中。Eva只能惊恐地看着他继续捏碎自己剩下的记忆。
“我叫你不要来找我的，”他说，“你还是那么固执啊，不是吗？”
他的头顶漂浮着一个小小的红色数字，写着76%，随着Neil继续撕裂自己的记忆，那个数字还在缓慢下降。
“Neil！”Eva冲向他，但当她想要伸手抓住他时，他身形一闪，挪到了她身后，“快关掉它，你这白痴！”
“我的系统还在缓冲，”Neil没有理她，“我知道这台原型机垃圾得很，但我这个技术专家也没那么差劲。你把Roxie带来了，是吧？”
越来越多的画面纷纷落到他脚下，消逝在稀薄的空气里。一阵冰冷恼人的风拍打过Eva的脸，让她从骨子里感到不适。这整个地方都在叫嚣着让她滚出去，但她已经走得太远了。
“我们来带你回去，”Eva说道，“我们大老远一路跑来，所以快关掉啊！”她再次朝他大喊，但这次他漂浮到几英尺的空中，继续撕扯着他的记忆。
“我凭什么停下？”他厉声道，“我的设备成功过一次，没有我Roxie也能重造一台。这个世界不再需要我这个白痴了。”
“Neil，拜托！”Eva喊他，“这台原型机像是废铜烂铁造的，要是我们待得太久你会没命的！”
Neil只是怜悯地看着她，手停在了半空，但只是那么一秒，然后他又开始撕裂记忆。他的眼中连一星信念也不剩。
“无所谓了。在它杀死你之前出去吧。”
52%
Eva跳到他身边，耳中血液澎湃，她摇晃着他的肩膀。
“那你的朋友怎么办？”随着她的话语，他们在Sigcorp的同事的影像冲了出来，“我？Roxie？Robert？Lily？”Eva用手捧起他们圣诞聚会的那段回忆，递到Neil面前。那是他们毕业之后为数不多的相聚时光，但她却只能害怕地看着它消失在他掌中。
“我觉得没人想要一个连话都不跟他们说的朋友。”他叹息道。Neil又重新在他周围筑起高墙，她感到他在从她指间溜走。
“你说过你现在想再试一次的，”Eva哀求道，“你也在尝试了，Neil。我，Roxie和Rob？我们都在等你再努力一次啊！”
Neil似乎考虑了一会儿她的话，他绿色的眼眸刺穿她，但他很快掉转视线，挣脱了她的双手。
“‘再努力一次啊’她说，”Neil嘲笑道，“你过时了！这世界对废物充满恶意，Eva。第二次机会没你想的那么容易就能拿到。”
“可我会再给你一次机会啊，你这混蛋！”她伸手去够Neil的手掌，但他重新回到了地面，双手环抱住膝盖。争吵慢慢耗尽他的力气，她此生从未见他如此疲惫过。
“我爷爷从来没有第二次机会。”他喃喃道，“甚至连我自己都给不了他。”
38%
Eva落到地面，跪坐到她的朋友面前。她拨去他的刘海，直视着他的双眼。
“那就是你这么做的原因吗？你的爷爷？”
“再加上我这一整个失败的人生。”他断开她注视的视线，让头发又一次盖住自己的目光，记忆还在他们周身破碎。Eva感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内如铁锤般重重敲打。Neil拒绝放下过去，她也束手无策。
“Eva，我们没法再拖住他了！”Roxie的声音响了起来，充满恐慌。Neil头上的倒计时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下降。
“Neil，”Eva说，“你爷爷的愿望……他希望能在死前解决和家人的争端，是吗？为什么你做不到？”
“是啊，让我提醒你免得你忘了，他失败了，”Neil抽了抽气，“那也就意味着，又一次——我失败了！”他站了起来，重新掉头离开，猛烈冲撞着碰上的记忆。狂风更加肆虐地进攻着Eva摇摇欲坠的形体，几乎让她无法站立。
“你没有失败！”Eva追赶着他，“他只是没时间了，你不能为此责怪自己！”
“有区别吗？”他说，“我任由他孤独地死去，我也不想再和我家人说话。你看到那些记忆了。都结束了。”
21%
Eva双手攥成拳，她冲刺到他面前，挡住他的去路。“你以为你爷爷会希望你这样吗？逃避所有问题？”
这话似乎让Neil停了下来，他的双唇抿成一条细线。他将手揣进口袋，双眉紧皱。有一瞬间，整个世界似乎静止，她感到他的目光冰冷而锋利。他没有理会这个问题，反问道：
“你这么关心做什么？”
Eva吃惊地后退一步。她没想到他会问这样一个问题。他把她的沉默当作她的回答。
“是因为你从来没有在任何一次任务中失败过吧？”他步步紧逼，“有点自私啊，你不觉得吗，Rosalene博士？”
Eva感到内心沉重地几乎要落到脚底。Neil的质问像是一把尖刀，转动着钻进她的胸口。她知道他只是想故意刺痛她的伤口，但那疼痛太过伤人。
他想错了。他是她的朋友。她想让他成为她的朋友。
“无所谓了。我已经设定好让设备一旦完成程序，就永久摧毁所有记忆，所以你可以直接忘掉我了。”他不再多说，转身离开。
Eva狠狠地摇头，脑中天旋地转。Neil又一次与她擦身而过，但她什么都说不出来。她的搭档眼中的火苗已然熄灭。他彻底放弃了希望。
13%
“拜托你了， 请不要忘记我。”
他的脑海几近荒芜，看起来越来越接近她刚接入时身处的那片虚无。她感到泪水又一次刺痛了双眼，她提步继续追寻着Neil渐渐消失的身影。
8%
一定有什么办法，任何她可以说出口让他无法反驳的话语。他不能走。她不能让他走。
7%
她用自己最大的音量大喊，希望他还没走远到无法听到她。
“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吗？”
Neil又一次停下脚步，他的形体看起来更像是一堆芜杂混乱的像素点，但他回头看着她的时候，脸上困惑的表情依然清晰可辨。沉默落在他们彼此之间，他等着Eva说下去。这凭空而来的问题没有回音。
Eva向前走了一步，她找出一段记忆，不是从Neil那里，而是从自己的内心深处。这段记忆在她手心闪烁，散发出一种柔和而温暖的光芒，Neil盯着它，没法移开视线。她将记忆举高，让他们两人都能看见。
新学校真让人难受，有这么多学生，甚至有点吓人。Eva刚刚从其他州的一个小镇搬过来，周围一个人也不认识。这是二年级的第一天，她本该已经是个成熟的大女孩了，但她小小的胸膛里心脏还是怦怦直跳，她抱紧了自己的背包。
6%
“我记得我吓坏了，”Eva说，“我只想逃跑，离开这一切，回到乡下我的小花园。”
课间休息才刚开始，操场上到处是跑来跑去的小孩子。每个人都已经从一年级开始就有小伙伴了，Eva找不到和任何人搭话的办法。他们已经长大到发现自己可以行事乖张的年纪了，她的同学们都在想法设法捉弄这个新来的小孩。他们要么是嘲笑她和她小小的黄瓜袜子，要么就是看起来太可怕，让Eva不敢接近。她孤零零地坐在一棵大枫树下，远远地看着其他人玩着他们的娃娃或是足球。
5%
“然后你出现了。”
运动鞋踩着地面的吱嘎声清晰可闻，有人朝她跑过来。Eva害怕又有人想找她麻烦，取笑她来自乡下，口音古怪，背着个奇怪的背包，或是不论什么他们能找出的笑料。可那男孩只是蹲下来，与她视线平齐，他脸上笑容洋溢，宛如暖阳。
“我喜欢你的袜子，”他说，双腿交叠着坐在她面前。
Eva噘起嘴：“你在笑话我吗？”
男孩疑惑地“咦”了一声，推了推他硕大的金属边框眼镜。这副眼镜在他脸上大得有些滑稽。
“不！我朋友刚才在那边议论它们，但是我告诉他们你的袜子很可爱。我妈从来不让我穿像你这么酷的袜子！”
4%
“我当时真的以为你是想找我麻烦。”
“请让我一个人待着吧。”
Eva起身走掉。也许老师们会让她在他们舒服的小办公室里待着，或者更棒的，让她回家。家。家，不是这个臭烘烘的大城市里她那臭烘烘的新家。反正在这里她也没什么朋友可怀念。
3%
“可原来啊，你只是想帮我。”
Eva又向前走了走，现在离Neil只有几尺远了。他的脸上读不出什么表情，只是静静看着这段记忆慢慢展开。
“嘿，等等！”男孩在她走进教学楼之前跑到了她面前，“怎么了？”
“你们都只是想取笑我罢了，你这臭坏蛋！”Eva怒目而视，“我才不想和不跟我玩的臭坏蛋说话！”
“可是我想和你一起玩啊！”他急得跳了起来。Eva眨眨眼，想弄明白他到底是不是在说谎。男孩一定是看出了她的犹豫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台小小的游戏机，在半空中挥了挥。“老师们说我不能在学校里玩这个，但是我们可以藏在那边的树后面玩，这会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。“
Eva想要不理他，再次跑开，但他那微笑是如此温暖，她不觉得他在骗她。他甚至愿意为她冒险。
她的头开始隐隐作痛，Eva知道，早晚这台机器会对他们两个都造成伤害。但她不愿现在离去。
“你看到我很难过，所以你不会放弃我。”
2%
她怀疑地盯着男孩，他满面笑容地回视，踩着他那双小小的气垫跑鞋蹦蹦跳跳。他把游戏机塞回口袋里，抓着自己的后脖颈。
“你是新来的，对嘛？”他问，“我看到你一个人坐在那棵树下面啦。你看起来真的好伤心。”
男孩是唯一挡在Eva和老师办公室之间的事物，他身材瘦弱，也比她略矮一些，所以要是她想绕过他，也不是什么难事。她大可将这男孩抛之脑后，然后甩手离开。可是，可是，他眼里那样真诚的神色……
“对你爷爷来说，已经没有时间挽回一切了，可对你来说，都还不晚。”
“我的名字是Neil！”他说着，伸出了手。
Eva伸出了自己的手，Neil盯着它，双颊上泪痕依稀可见。
他才不会接受对方把拒绝当成回答。
她不会放弃他。
“拜托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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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小心翼翼地抬起手，脸上慢慢展露一丝柔和的微笑。
“别再跑开了。”
他握住了 她的手。
“我们做好朋友吧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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进程终止。
系统关闭。
THE END
（译者注：作者将这一章定为全文的结局，我个人也认为停在这里刚刚好，因此自作主张打上了THE END。但事实上正如在预告中已经提前说明的，后面还有一个小小的尾声~ 明天翻完发出来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