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afeheart Chapter 23
by StormyNight108
原文：https://www.fanfiction.net/s/12773990/23/Safeheart
Eva不记得自己此生中流过如此多的眼泪。
人生起起落落，即使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，她也不允许自己如此轻易流露脆弱。只有在极为罕见的时刻，她才会允许自己崩溃，但即使是在那时，这种情况也很少出现，而且间隔久远。
而且，她的成长过程其实相当顺利。就算是有些黑暗时刻，比起其他人，也并不更艰难。她很快就学会了如何应对生活的痛击，以及面对任何让她觉得不安的事物自我麻木。
然而，想到失去世上与她最为亲近的人，似乎超越了她此生面对过的所有困难。
她痛恨这种不停歇的脆弱感。Neil第一次面临死亡威胁的那几个月里，她周围的人总是怜悯地看着她，交换着同情的眼神。眼泪总是频繁地掉落下来，她不喜欢这样。一切都能唤起她的情绪，包括任何小小的不顺和争执。
Eva Rosalene痛恨脆弱。
那时好像没有人知道该拿她怎么办。要说起来，甚至她自己都不知道该拿自己怎么办。她坚硬的外壳时常破裂，这让她感觉糟糕。她痛恨如此。她痛恨自己不再能够牢牢掌控自己的精神状态。
只有一个人会假装所有事情还在常态，只有Neil，可就是他躺在濒死的病床上。那毫无帮助，只会让她生气。让她感觉自己好像不得不为他们两个情绪崩溃。直到她意识到他只是在帮她。
直到偶尔她目睹他自己的崩溃时刻，那时他以为她没看到。
那些在医院的夜晚，她睡过去后被他压抑在掌心的抽泣声惊醒。或是那些他接受物理治疗的日子，她悄悄溜去看他，只看到他情绪崩溃，为他衰弱下去的脑功能而咒骂阳光下的一切。或是在某些糟糕的日子里，他笑容飘忽，眼睛下方阴影浓重得化不开。
但是，如今，当她看向他的眼睛，那里星光闪烁。
希望。
他再次燃起希望。
所以她也应如此。
至少，Eva暗自想着，她应该试着如此。为了他。因为要是连她都不相信他会好起来，那么这场仗已经输了。
所以当她又一次浮现在他的记忆里，被机器带来的熟悉的回响所包围，她高高扬起头。她会拯救Neil Watts的。她必须如此。
神奇的是，潜意识依然完好无损。她从未停止过思考，几个月过去了，这里会是什么样子。他们的病人最多再撑过一两天。但她没来得及细想，因为一个年轻女子的熟悉身影在她面前浮现出来，目光锐利。
“Faye。”Eva唤了一声。
Faye看起来仍同她们第一次面对面相见时一样。可这一次，她更加温驯。她棕色的裙子缓缓飘荡，像是有一阵微风飘进了记忆的控制台。“Rosalene博士？”
“是。”Eva慢慢回答，思考着该如何对她解释一切。她犹豫片刻，等待着Faye观察着周围的环境。
“我们在Neil Watts的记忆里。”Faye立刻说道，Eva一开始没有预料到她会知道。不过，毕竟，她是一段电脑程序。她有些好奇，虚构出来的朋友和二进制代码之间的界限到底在哪里。
“是。”她再次回答。“我们需要你的帮助。”
Faye望穿另一位博士接入的记忆，打量着周围。“为什么一切都在粉碎？”她低声咕哝，Eva有些迷惑，然后意识到她大概是指记忆的状态。透过人类的眼睛，她无法感知。
“Neil正受着大脑损伤的折磨。我们相信我们找到了能用改进过的设备救他的办法。”她这样开始讲述，竭力思考应该如何清楚表达。
“他在受苦。”
Eva顿了顿，为这句话而微微讶异。她等她继续说下去。
“不管发生了什么，都对他伤害深重。”Faye立刻说，目光低垂，“他意识里充满苦痛。恐惧。疼痛。”
她们安静了一会儿。Eva发现自己不自觉屏住呼吸。不知为什么，面前的女子看起来非常悲伤，目光投落到越过她们之外远远的什么地方，好像在呼唤着什么别人无法眼见的东西。不过很快，这种状态一闪而逝，Faye抬头时，目光里闪烁着一种下定决心的光芒。“我应该做什么？”
Eva详细讲述了自己所能回忆起来的一切，Faye只是静静肃立，默然聆听。Rosalene博士只觉得自己面前站着一个谜团。一种她永远没想过的存在。真正的想象出来的友人，却自如地扮演起AI的角色。她不由沉思起自己所处的这种艰难境地。显然，这世上没人经历过Eva Rosalene这几个月来所经历的一切。
Faye思考的时候，她的表情没有变化。Eva让沉默停留了一会儿。“Faye，你能做什么？”
另一人犹豫着。
“这是完全可行的。”她回答说，可这不足以让她放轻松。“我会竭尽全力。还有……Rosalene博士，要是成功了的话，你能帮我个忙吗？”
她踌躇片刻。“什么忙？”
“Neil醒来的时候，你能替我向他道谢吗？”
“道谢？为什么？”
“为他信任我。”她说着，脸上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，看向别处。“他信任我，交给我给Colin一个完美结局的任务，现在，他又信任我可以救他一命。我深深感谢他能信任我。现在我能接入他的全部记忆，因此我能看到他的一切。我能看到，对他来说信任别人有多困难。”
停顿。然后Eva回应以一个浅笑，点点头。“我当然会告诉他。”
“尽管他很难信任别人，他却信任你。”
Eva安静不语。
Faye微微一笑，然后后退一步，没有等待对方的回应。“从他的记忆里退出吧，Rosalene博士。你在这儿的工作已然结束。我会拯救Neil Watts。”
Eva再次睁眼看到现实世界的时候，看见了Roxie和Rob的专注凝视。她慢慢地、小心地取下她的头盔，好像要是动得太快，就会打破它。她的动作缓慢而谨慎，她站起来将头盔放进座椅里。
Neil躺在几张拼起来的空椅子上，记忆穿越设备连接在他的头上。昏睡中的他胸口缓缓起伏。她俯下身，跪坐在他身边，凝视着他安详的脸。他没戴眼镜，能够看到他这个样子，让她的心在胸膛内砰砰作响。如今一切已经完全不同。
“怎样？”Roxie轻声问，目光来回游移于Rosalene和屏幕之上。
“现在取决于Faye了。”Eva亦轻声作答。
这里没有心脏监控器的声音打破房间内的寂静。Eva伸出一只手，两指按在Neil的腕上，以此代替。她只需要他皮肤下小小的跳动，要是现在能有什么告诉她他还在，这就是一种小小的安慰。他还在她身边。
时间流逝，她等待着，气息被攥在她的胸腔内。她抬起另一只手，捧住Neil的脸，注视着是否有表情的变动，尽管她知道，他一时半会儿还醒不来。
这是Eva此生经历的最震耳欲聋的寂静。
过了一会儿，房间仿佛消逝，只剩下他们两人。她依附着如今唯一的安慰，他腕上脉搏的跳动让她心安。他的脸看上去太过宁和，实在不像是Neil那古灵精怪的性格。她祈盼他醒来，但与此同时，就这样看着他的脸，已足够让她内心宁静。
设备控制面板发出“滴”的一声，她的心脏漏了一拍。这就是了。这是真相降临的时刻。她紧贴着他的手腕，呼吸凝滞，等待着不可避免的结果。
她听见Roxie的手指敲击着设备的屏幕，但她没有转身。
“Eva。”Roxie轻声说。
“嗯？”
“成功了。”
……
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听到这几个字。
心脏几乎要在她胸口停止跳动。
她耳中雷鸣般的压力消失了。再一次，她的情绪超出了控制。热泪涌上她的眼睛，几乎又要泛滥成灾。但她知道，这是最后一次她如此不安，如此害怕，如此惊恐。因为他活下来了。Neil Watts活下来了。
她抽噎着吞下一声啜泣，将头放在Neil的胸膛上，气息破碎不平，痛恨身体将自己的内心暴露无遗。她放开他的手腕，双臂环绕上他的身体，双肩颤抖，无声地在他胸口哭泣。他失去意识的身体没有变化或移动，但她宁愿如此。
当Neil Watts醒来，Eva Rosalene会毫无顾忌地亲吻他，因为他活下来了。
他活下来了。
THE END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