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afeheart Chapter 16
by StormyNight108
原文：https://www.fanfiction.net/s/12773990/16/Safeheart
Eva再次鼓起勇气走进病房时，感觉这次却没那么令人精神崩溃了。
相反，和上次来到这里时大有不同，当时在这里的每一秒都似乎令人绷紧神经。但这一次，他既非昏迷，又不过分活泼，也未遭受痉挛的折磨。Neil只是静静躺在他的病床上，看起来疲惫不堪，但是醒着，也意识清明。他缓慢地眨眼，费尽力气将目光掉转过来。
Eva知道，他不戴眼镜就认不出他们。她呼出一口气，然后开口，尽她所能表现得有底气，“嗨，Neil.”
他过了几秒才回答。这静默的几秒在她脑海里拉响了警报，但最终，他深呼吸一遍，笑着问道，“Sigmund公司？已经到了我要走的时候了吗？”
这本该是句玩笑，但在这情形下，显得有些无力。Eva落在身体两侧的拳头攥紧了，她气息颤抖，闭上双眼。“Neil…”
“那我告诉你们，我的遗愿是变得超级有名。我想要每个人都热爱我，要霓虹灯闪烁出我的名字。”
“Neil。”她再次说道，这次隐隐加重了语气。
他有些泄气，望向她。“对不起。”
“你感觉怎么样，亲爱的？”Roxie插话道，她将手包放在一张椅子上，朝他走来。她伸出一只手，搁在床边的栏杆上。
“就跟绿巨人揍了我一脸似的，还是对着砖墙不停殴打那种。”他回答说，倚着身后的枕头转动脑袋，让自己的视线跟随着他眼中象征着Roxie的那一团人影。
“听起来可不怎么样。”
“我不会推荐你试试的。”
他的声音有些含糊。Eva终于深深吸气，往房间里多走了几步。Rob跟在她身后。
“医生说你开始失去记忆了。”Eva说，但话才说一半，她的声音开始踟躇起来。
“呵… 是啊。想想我的工作，这还真是讽刺啊。”他闭目凝神了片刻，深呼吸。“你们谁能给我递一下眼镜么？”
Roxie首先在床边柜子上找到了它们，于是拿起来递给他。“在这儿。”
Neil举起自己的手臂的时候，Eva忍不住屏住呼吸，他动作迟缓，仿佛要集中全部精力才能让它们听从指令。也许这只是因为刚从痉挛中恢复过来过于疲倦罢了。最终，他的手指握住了他的眼镜，打开镜腿，将它们架上了脸。
“哇，我能看见了。”
他眨了几下眼睛，然后目光越过Eva的肩膀瞥了一眼。“Bob什么时候来的？”
“是Robert。我一直在这儿。”他咕哝着。
“不，我确定你肯定又是瞬移过来的。”
“实际上，我没有，瞬移。”
“可你在办公室里老是这么做。”
Neil的玩笑似乎……有些寡淡，尤其是和他平常的那些插科打诨相比。Eva立刻注意到了这一点。她自己研究着他的脸庞，在他努力继续说话的时候密切观察着。他看起来已经力竭，单单是保持清醒就已经用尽了他全部的气力。他双眼下眼袋厚重，皮肤比常日还要苍白。当他终于转过目光盯着她的时候，她甚至没有注意到。“嘿Eva。你还在听么？”
她从自己的思绪中回到现实，眨了几下眼睛。“呃……嗯。我能……我能和他单独谈几分钟吗？”她扫了一眼Rob和Roxie，两人点头作答。他们俩似乎早就等着被踢出去了。
“当然了，亲爱的。我们其实正要去找医生呢。你们俩说完了就来找我们吧。”她说，带着笑容挥了挥手，和她的搭档走了出去。两人的身影迈出门框，将Eva和Neil单独留下。
过了几秒，Eva叹了口气，拉过一张空椅子，坐在Neil的床边。他冲她眨了眨眼，不过隔着眼镜，看不真切他的眼睛。她只能看见自己。有些烦心。
两人有一阵什么话也没说。最终，Eva不得不看向一边，才能继续保持镇静。Neil试着坐起来，他皱起眉，做了个鬼脸。当他终于坐好时，他缓缓呼气。“怎么？”他问，微微喘气。
“我不知道该怎么说。”她静静低语。
“你怎么说都好，就是别再跑开了。”
她抬起眼。他的表情非常严肃。一丝尴尬闪过她的脸颊。她抿紧唇，不让它们开始颤抖。“对不起。”
“说得好像真的一样。你不能……你不能说完这种话转头就跑开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沉默。Neil在床单上轻轻敲着手指，别过头。“他们说我大概一开始会出现失忆现象。”他深吸一口气。“除此之外，我的大脑会开始出故障。”
“痉挛。”
他抬起她看着她，扬起眉毛。他似乎很惊讶她知道这回事儿。“你进来的时候医生告诉你了？”
Eva咬着唇，低头看脚。他立刻明白过来，柔了声线：“你看到了？”
“我还以为就是这样了。”她慢慢说，没法让自己直接回答他的问题。“我还以为你的脑子要放弃你了。一切都结束了。我就失去了机会。”
“什么机会？”
“告别。”
一秒沉默。Neil轻轻应了一声，却找不到其他要说的话。Eva捏紧拳头，感到泪水开始在她眼里聚集。她内心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了愤怒。Neil几乎能感受到她情绪的变化，他表情微动，但没有阻止她。
“你怎么能这么冷静？”她问，声音在失控边缘摇摇欲坠。她抽了抽气，眼里又开始蒙上水汽，她似乎永远也流不干泪水。“你只是……躺在这里。开玩笑。对别人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。你怎么可以这样？你怎么就不能……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吓坏了之类的？”
Neil轻蔑地哼气，吓了Eva一跳。“我什么时候被认为是正常人了，Eva？”
也许这不是该说的话。Eva将双手举到身前，握紧拳头，重重呼气。“Neil…”她说，看起来就像是马上要揍他的脸。
Neil的表情立刻拉了下来。Eva睁开眼，他看见那双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。“对不起，我很抱歉。”他立马道歉，试着弥补，但他的搭档没有理会。
“你不能……你不能在这种情况下还什么事儿都没有一样开玩笑！”她提高了声音怒吼。
“我觉得这种情况下这话完全可以接受。”
“你就要死了，Neil！”
“你以为我不知道吗？”他尽他所能地大声反击，Eva睁大了双眼。他的眼镜沿着鼻梁稍微下滑，他们的目光相遇。她望见他的手在床单上捏紧成拳，紧到关节泛白，而他的双眉皱成一团。
一阵沉默不期而至，横亘在两人中央。Neil开始深深吸气，但气息极不平稳。Eva感到整个人都僵住了，不确定该说些什么。Neil抿起唇，眉上带着紧张。
“Eva……”当他再次开口时，声音破碎苦涩。他的瞳仁上泛着光芒。“我好害怕。”
这还是Eva第一次听到Neil承认。Neil又勉强呼吸了几次，抬起一只手抹了抹眼睛，可那只让他的泪水更加汹涌。“我不……我不知道你还想让我说什么，Eva。我害怕。我怕死了。我的生命就这样一下子被截断了，我都不知道我的下一口呼吸是不是最后一次。都是我的错。我就要死了。”
他没看她。他的声音变得微弱而急促，他的双手紧紧攥着床单，仿佛那是茫茫海面上唯一的锚点。呼吸让他费尽全力。Eva感到一阵头晕，好像有人把一把匕首捅进了她的肠子。但她不敢打断他。
只有在这时她才意识到Neil受了多少苦痛。不仅仅是在此刻，在这间病房里，被这沉重的事实狠狠压在肩膀上，还有他这一生中受过的所有苦痛。他从未有任何一次向他人敞开心扉。自他祖父故去后便再也没有了。Neil不信任别人。Eva也已经习惯把那种信任看作是对她自己和他周围其他人的一种辱没。
可并不是这样。他只是害怕。
她伸出手，将他的手握在掌心，想要抚平他紧张的肌肉。可他没有顺从。他的手剧烈发抖，还是捏着拳头。“我浪费了我的生命。还有那么多我想做的事情。有那么多我希望却没有说出口的话。”他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笑，那笑声空洞有如来自很远的地方。他闭上眼睛，泪水还在淌下。“我现在听起来可真像我们的病人。看看你对我做了什么。”
他抽噎着。他不愿看着Eva。“我觉得你们对我再用一次那机器不太安全，就算那还有用。所以我死得时候会清清楚楚地知道我浪费了我的一生。我做过的事情，再也无法挽回了。”
Eva感到内心崩塌。她的手不停地按压着Neil的手，等着他松开拳头，让她的手指与他交锁。她绝望地企盼着Neil能够信任她，能够接受她的安慰和支持。过了好一会儿，他似乎仍是不愿如此。他内心建起的那堵墙仍然牢牢伫立，直至他生命的最后一刻。
然后他松开了手，Eva轻轻抽泣，探向前牢牢握住。“Neil……”她开口道，但他继续说了下去。
“对不起我一直瞒着你。对不起我老是说谎。对不起我就是个傻瓜。”他痛哭出声，泪水源源不断地沿着他的侧脸滚落。他从未如此迷茫而惊恐过。
“Neil。”她再次说。他终于肯看向她，脸上泪痕斑驳，带着恐惧和犹疑的神情。她几乎能用指尖触碰到他的领会。
她开口时声音细微柔软，但一字一句情真意切。
“我爱你。”
一秒沉默。在泪水背后，他的双唇弯曲成一个笑容，他颤抖着呼出一口气，紧了紧握着Eva的手指。也许那就是这么多年来他唯一需要的。一个人，在世界的某个角落，真切地关心着他。她做到了。她一直如此。她倾身向前，抵住他的前额，闭上双眼，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。
Neil Watts尽可能轻柔地回答，“我也爱你。”
他们两人都在发着颤，沉浸在一种混合了肾上腺素，恐惧和某种陌生的情绪之中。
但就在那一刻，知道他们彼此关心，就已经足够。
TBC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