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afeheart Chapter 13
by StormyNight108
原文：https://www.fanfiction.net/s/12773990/13/Safeheart
Eva Rosalene睁开双眼。
她双脚离地，漂浮在半空。她飘向远处，黑暗包裹着她的周身，静电压力黏附着她的皮肤，让她的身形闪烁不定。没有光，没有声音，没有温暖。她觉得冷，可并未发颤。只有孤独，却并不恐惧。
慢慢地，她带着几分迟疑，在眼前挥了挥手。她看不见自己的手，她可能已经失明，抑或，自己的手根本不存在。又或许那也不过是幻觉，是她大脑幻想出来的想法。这里其实什么也没有，连她自己也不存在。
可她并未有半分惊惶。实际上，她的心脏还在胸腔内稳稳跳动，缓慢而平稳。那感觉就像在半梦半醒之间，充满幸福和慰藉，令她眼皮沉重，潜意识一片模糊。
Eva施展不出一点力气。她只是任由自己的意识漂流，身体四下漫游，任由世界崩溃。就这样慢慢飘走，竟是如此安宁平和。
就在此时，亮起一星光芒。
她眯起了眼，几近苦楚万分。它将她从那片安宁中远远拉扯了出来，但她也并未反抗。几缕松散的发丝拂过她的耳畔，她发觉自己开始缓缓下落。
一个画面出现。Neil，还是少年时的他，站在他父母的房门外，后背紧靠墙壁。他低头盯着手中的止痛药瓶，目光热切地研究着它，仿佛那里面包含了整个世界的秘密。那个药瓶被小心地握在他的指间，现在看起来如此渺小而无足轻重。如此渺小的东西，到底是怎么彻底摧毁一个人的一生的？这个世界似乎根本不在意要保持万物之间的平衡。
一道绿色的闪光，一行新的代码。止痛药从他手中消失了。他惊讶地眨眨眼，但什么也没说。
世界突然一片模糊。
许多画面继续涌现。在那些画面里，高中时的Neil总是时不时地溜去卫生间磕药。在所有的画面里，代码改变了现实，悄悄偷走他手中的药，让他迷惑不解又忧心忡忡，但每次他都只是默默接受。
一个接一个，越来越多的场景、视线和想法出现了，他一生中每一次吞下伤害自己的药片的时刻，都历历在目。现在，在每一个这样的时刻，算法都让止痛片从中悄然消失。Eva静静看着，凝神屏息，目眩神迷。
成功了。
那机器成功了。
在这回忆卷起的飓风中，算法开始重新建构，重塑着Neil的神志，将滥用药物的那段历史剥离开来。记忆滚滚向前，一次次带走他内心让他误入迷途的那一小部分。
随着算法的运行，他的面颊开始显露更多生机。
或许那就是Eva所需要的全部慰藉了。只要知道她的朋友和搭档已经被救回来了。知道他不需再被过往犯的错死死纠缠，知道他的决心已为他塑造了更好的未来。
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的微笑，她慢慢遍历了他记忆中的时间，就这样消失在黑暗中，永远不见。
我们成功了。
Neil Watts睁开双眼。
他的身体迟缓笨拙，眼皮像是灌了铅。他竭尽全力才勉强睁开一条缝，让医院里的光线落进来。若是平常的日子，他醒来时应该会听到自己的闹钟作响，他会望见自己家灰白的天花板，然后他会伸出手，摸索自己的眼镜。
但这次，尚未完全睁眼，他就听见了心脏监控器的滴滴声。他感觉到手臂上布满了针头和电线。他闻到了像是医生办公室里会有的那种消毒水的气味，只不过浓重过十倍。
在他觉醒的全部意识之上，他听见Roxie的声音。
“……拜托了，醒一醒！”她声音绝望而惊恐。可这话不是对他说的。她听起来很远，朝着另一个方向。她在跟谁说？
Rob插话，Neil从来没听过他这样忧虑的语气。“Roxie，再试试故障保护模式……”
“我都试了四次了，没用！控制中枢，它……它对我的任何指令都没反应！”
“我们得找个医生。”
“他们不知道这技术是怎么运作的，他们会害死她的！”
她？
还有谁？他问自己，慢慢明白过来。她曾在那里，在他的记忆里。她对他说话。他知道是她。她在哪儿？她为什么不在这儿？
“Eva?”
一开始，Neil的声音太过微弱。那两个惊慌之中的博士没有听到他说话。没有眼镜，他不太能看清，但他能听到心脏监控器的节拍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开始加速，也能听到他的同事们嗓音中明显的恐惧。
他试着抬起一只手臂，可徒劳无功。他的身体太过深重。他本该意料到，可还是感到肾上腺素在他心口激荡。他昏迷多久了？显然不可能久到让他的肌肉丧失功能。他再次尝试，这次将全部力气集中在手上，终于勉力抬起了一只胳膊，向着右侧伸出手，下意识地寻找着自己的眼镜。他没能摸到，但他摸到了机器钝钝的边角，有什么东西碰撞在一起，发出声响。
Neil迷惑又近乎失明，他开始恐慌，想要坐起来，却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。他的头也变得更加沉重，死死拉扯着他，让他坠向枕头。他被这猛的一沉吓了一跳。这是什么？他摸了摸头，摸到前额上一些连接着Sigmund公司头盔的接口。他攥紧手，扯开护目镜，颤抖着坐起了身。
他的眼镜在哪里？他眯起眼，用尽全力才将脖子左右转了转。他的全身几乎都在尖叫着让他躺回去，让他歇着，甚至让他重新睡过去。可这房间里盘旋不去的恐惧感足够强烈到让他撑住坐立的姿势。
他的眼前有黑色的小点狂舞不息，他静止不动，害怕自己又要昏倒。胃部涌起一阵反胃感，他紧闭双眼，试着反复深呼吸，让气流在肺部循环。
“Neil？”一个声音从对话中跳出来，Roxie朝他快步走来。他闭着眼，因此看不见她，但她的存在毋庸置疑。“Neil，我— 你— 你得躺下来，别起来！”她按住他的肩膀，想让他躺回去。
“Eva在哪儿？”他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字词，“发生什么了？”
“她… 我…”Roxie听起来就像是要哭出来了。
“给我眼镜。”
“可是Neil——”
“Roxie，拜托！”他厉声道，心脏监控器开始疯狂呼啸。不知怎么，他很清楚碰到麻烦了。他能感觉出来。他的同事将他的眼镜从床头柜上拿下来，他听见一阵摩挲声，然后那副眼镜被架上了他的脸。
一看清房内的景象，他几乎立马后悔了。
在房间的角落了，放着Sigmund公司的设备。但不是寻常可见的那些设备。是他的设备。上面连接着各种零碎部件。屏幕闪着红光，而不是正常的蓝色，出故障了。
在床和设备之间，他看到了Robert正屈膝跪在地上，轻轻扶着一个熟悉的身影，不让她的头落在地上。
Eva.
护目镜还戴在她脸上，遮住了她的眼睛，但可以看到从她眉上落下的大颗汗水。Robert一手按在她颈上，试探着她的脉搏。“Roxie, 再试一次！”Rob惊慌地大喊，“她情况不妙。”
“好，好，稳住！”她说着，转回身去。Neil僵在原处，呆若木鸡。她滑进椅子，往闪着红光的屏幕敲入指令，但看上去她的任何尝试都只是白费力气。伴随着令人不安的警示音，“错误”两个大字不停地跳出来。
“这儿怎么回事儿？”一个声音突兀响起。
房内所有人齐齐把脑袋转向刚进来的这人。Summers医生站在门口，看起来茫然但充满威严，就好像他知道他才是这间屋子的主管者，只是不知道该对眼前这一幕作何评论。他抬头看了一眼Neil，被他本该昏迷不醒，眼下却又突然坐直的病人吓了一跳，然后他又低头看着Eva无法行动的躯体。
“到底发生什么了？”他在她身边蹲下，问道。
“设备故障，我们正在想办法安全地切断连接。别动头盔。”Rob回答，提醒医生后退。
“Rob, 打电话给公司维修部，他们可能知道该怎么做。”
“不必。”
Roxie回头的速度猛烈到Neil几乎要以为她要扭断自己的脖子。但他没有收回自己的话。他深吸一口气，扯下了身上所有的电极和针头。所有监控器立刻开始滴滴作响，吸引了屋内其他人的注意。“Watts先生，请别这样！”Summers医生喊着，大步迈过另外两位代理。
“Watts博士。”他纠正他，恼怒压过了他的疲惫，“还有，给我闪开。”
Neil把两条腿甩过床沿，搁到地上。Summers医生想要阻止他，把他按回床上，但Neil试着反抗。他才刚刚从昏迷中醒过来，没有多余的力气纠缠不休，但他猛地向一侧闪身，想要绕过医生。
这个突然的动作让他身形歪斜不稳，肩膀被狠狠地砸在了墙上。他发出一声闷哼，成功从医生身边挤了过去，走向机器。房间在他的视线里开始旋转。“Roxie，让开！”他喝道。
那位技术专家立刻让出了椅子，站到Neil和怒气冲冲的Summers医生之间。“Watts博士，你现在的身体状况，不能起身！你会受伤的！”他试着劝说，但Roxie很好地挡住了他。她把他堵在一边，Neil爬进座位，带着怒意敲打键盘。“我说真的！”
“医生，拜托了，我们需要他的帮助。”Roxie打断他，绝望地看了一眼仍然躺在地上的Eva。
“我记得你们说过这机器绝对安全！”
“我说它是一台用来测试的模型机！”她驳斥道。
“我要叫保安了。”Summers医生过了一会儿说道，他向左迈了一大步，迅速跑出房门。外面的喧嚷清晰可闻，但房间里的所有人都没有理会。
“Neil…” Roxie回头，犹豫不决，“你打算怎么办？我试过二级切断，但是保险……”
“我知道。”他抑制着想吐的冲动说道。他身体里的每一根骨头都在和他作对，他害怕自己只要一闭上眼，就会失去意识。“我们得从头盔下手。”
“可……”Roxie吸了一口气。
“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。”Neil说完，停顿了一会儿。单是说话就费尽力气，每一个字都几乎使他咽喉疼痛。“好了，Roxie，我要你候在这里，准备输入这条指令。Rob，让开。”
他们交换了位置。Rob站到一边，让Neil可以扶起Eva的身体，把她的头搁在自己的大腿上。他两手捧住头盔，打开一侧的面板，开始处理里面的电线和接口。他将舌尖咬在齿间，努力撑住自己的身体。他的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，耳畔听得到血液的尖啸。
“好了，Roxie，数三秒。”
“好，Neil。”她咬住下唇，看起来很害怕。
Neil全身都在颤抖。密密的汗水从他头上滚下，反胃感不断上涌，他尝到胆汁的味道。这必须成功。必须。
“一 ……”
Neil将手绕上头盔面板上的一根电缆，紧皱双眉。他全记起来了。他记得他们的对话，在那点缀着繁星的山顶，迷失在崩溃的记忆之中。在那一片混乱里，夜空却前所未有得绚烂。他还记得揽过Eva时她的身体抵着他胸膛的感觉，他们呼吸急促，静静等待着世界变成一片虚无之海，将他们彼此分开。
“二 ……”
撑住，有我呢。
他说到做到。
“三！”
Roxie在设备上按下一个按钮，与此同时Neil扯断了头盔上的一根电线。只听到端口发出一阵电流声。设备立刻停止运转，控制面板自动降下，护目镜上的光也熄灭了。
Neil将头盔从Eva头上摘下，将她拉近了，希望能看到她睁开双眼。她脸色疲惫不堪，眼下阴影浓重，眉上则遍布汗水。她半张着嘴，当他把手举到她唇边，他能感到她细微的呼吸。但她没有动弹，没有反应。
回来啊，回到我这边，拜托了。
只有绝对的，彻底的寂静。屋外混乱的脚步声正在接近，医院的保安涌入房间，看起来对于这副场景一脸迷茫，但是显然下定决心掌控局面。Summers医生正紧跟在他们后面，愤怒而绝望地指着Neil，但Neil几乎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。
Roxie想再站起来，拦住他们，但保安们没有理会。他们越过她，走向Neil和机器，像是恢复秩序的先驱者。再有几秒，这些都将结束了。
“Neil?”
这个嗓音Neil再熟悉不过，只不过此刻虚弱而柔和。他低下头，凑近躺在他腿上的Eva，他看到她明亮的棕色眼睛在医院灯光下灼灼闪烁。她的头发瀑布般遍布在他的腿上，恣意缠绕。一恢复意识，她便抿起双唇。她眨了一下眼睛，看起来满是惊讶和困惑，但她没有移开和她的搭档彼此凝视的目光。
在那一刻，时间仿佛静止。一切都不再重要。
一切安好。
也正是在这时，Neil Watts昏倒在了医院病房的地板上。
TBC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