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afeheart Chapter 10
by StormyNight108
原文：https://www.fanfiction.net/s/12773990/10/Safeheart
她们接入下一段记忆时，Neil正坐在房间里，玩着手上的游戏机。屋里相当安静，只有按键声和游戏音效在回响。他轻咬舌尖，全神贯注。
Eva首先注意到的是，他已经不再是全身绷带的样子了。这意味着她们进入到了车祸之前的记忆。想到她即将在这段记忆中目睹这场车祸，Eva感到一丝恐慌，但她还来不及说什么，就听到一阵敲门声，他从游戏中脱开身去。
“怎么了？”他有些不悦地冲外喊。
“Neil，你能来厨房一下吗？”屋外是他妈妈的声音。
“为什么？”
“你爸爸和我有些话想跟你说。“
Neil哼了一声，翻着白眼把游戏机扔到床上。但Eva可以从他脸上的神情中读出他在为什么事情隐隐担忧。他两大步跨到门边，一把拉开，用力踩着步子奔向厨房。Eva和Roxie交换了一个眼神，随即跟上。
Neil走到厨房门口，在走廊里停下，眯起眼睛。他的父母正坐在餐桌旁，两人都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。“Neil，孩子，来，请坐下吧。”
他抿着双唇，手插在口袋里。“我站着就行。”
他妈妈没有多说什么。于是他爸爸接过话，倾身向前。“Neil，这很重要，我们希望你坐下。”
“跟我直说好了。”他驳斥道，语气里满是不耐烦。
他们匆匆对视一眼。最终，他父亲抬头看着他，Eva感受到他表情里的肃穆。“昨晚我们接到了医院的电话。你的祖父在睡梦中去世了。“
沉默。
Neil神色未变。
“你知道么，我小的时候，我祖父每年都会带我去观星。”
“…嗯？”
“我们住的那个地方，城外有座小山。每年都在那里，我们仰望星河，直至破晓。”
她忽然想起这段对话。
空气中的寂静如此浓重，Eva想，要是拿出一把小刀，你甚至能切下来一块。不由自主地，她收敛呼吸，仿佛整个世界都沉沉地压在她胸口。
Eva暗自猜想，他们提到的是否就是那个带他去看星星的祖父。
一定是的。
Neil抱起双臂，咬紧牙关。他沉默着消化了一会儿这个消息，看起来就像他恨不得马上跑开。可片刻后，他皱起眉毛，咬牙切齿地挤出这样一句话。
“呵，我猜这样一切都迎刃而解了吧，啊？“
这个回答看起来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。Eva也没有料到这是他的第一反应，她心下一沉，感到不安。他的父母瞪大了双眼，在座位上直起身子。“这是什么意思，Neil?”她妈妈在震惊中停顿了一下，温和地问道。
“我的意思就是，你们现在不用担心还要为养老院掏钱了，是吧？”Eva看到他平静的脸上闪过一丝纯然的愤怒，“因为那好像才是你们唯一关心的事情。”
“Neil!”他妈妈站起来，怒火中烧，“这不是——”
“就是这样！”他抽出手，气氛已经变了，此刻Neil就像是在高举着炬火，“现在爷爷去世了，你们俩再也不用担心你们的账本了，对吧？我猜你们肯定大大松了口气了吧！”
他父亲站了起来，满面怒容，但现在Neil也正在气头上。他攥紧拳头，疯狂怒吼，让他父母无法插话。“你们才不关心他！你们只关心你们那些愚蠢的钱！现在他死了，你们怎么不大摆筵席呢，啊？你们现在大概办得起了吧！”
“Neil!”他母亲厉声呵斥，她挺直了腰背，朝他吼回去，“你怎么敢这么跟我们说话！你说的不是真的！”她朝他走去，如此宣称。
“那你早该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就证明自己啊！”他大喊，掉头朝家外面跑去，“不，我说完了，我不想再和你们说话。”
“你要去哪儿？”他父亲在他身后喊，努力让语气保持威严。
Neil的身形在房门前凝滞，他一手紧握着门把手。这一次，他的回答更加冷静，像是用尽了全身每一块肌肉的力气，将每个字从齿缝中生生挤出来一样。
“野营。”
Neil打开前门，消失在傍晚的空气中。
记忆切换。
Eva有些轻微眩晕，她意识到自己还在同一段记忆里。她和Roxie一起坐在Neil的车后座上，他开着车，不断拉开自己与家的距离。
两位博士什么话也说不出来。
很难从Neil脸上读出什么情绪。当然，他很生气，握着方向盘的指节泛白，就仿佛那是一个正向他张牙舞爪的怪物，而他在用尽全力扼住它的咽喉，但那似乎就是他全部的情绪了。他没有放音乐，没有发出其他声音，只有发动机的颤声，和轮胎打转的声音。
他很快便拐上一条小路（Eva不确定在记忆切换之前，他已经开了多久），在一条宽度勉强能让一辆车通过的破碎小路上向着密林深处行驶。他看起来目标明确，一路让直觉引领着他。过了一会儿，他开上一片空地，路在此走到尽头。
在一排树下，Neil将车驶进泥地上的停车位里，熄了火。
他没从车上下来。
他只是在一片绝对的寂静里，独自坐着，双眼凝视着远方的地平，落日正在缓缓下沉。现在，他看起来没那么恼火了。他内心那阵震怒的风暴似乎已经停息，取而代之的，是挟带着一点忧伤，藏起了心碎的平静。对于两位正注视着他的穿越代理来说，这种表情实在太过熟悉。Eva心想，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连呼吸都要忘记了，她每一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坐在她前面的那个男孩身上。她的手又开始颤抖。
当他终于控制不住，嘴唇开始微颤时，Neil在方向盘上叠起双臂，把头埋在里面，呼吸急促。几秒后，情绪似乎终于爆发。他双肩剧烈发抖，呼气声短促可闻，大颗大颗的泪水从他双臂间滑落，砸在他的大腿上。他没有压抑自己的哭声。
Eva只是望着他，满心的悲伤沉重到无法承受。她感到肩上Roxie手掌的重量，她知道她想试着安慰，但这远远不够。
记忆又向前跳了一小段。
不知何时，Neil已经从车上下来，他现在正坐在空地的中央，抬头看着头顶的灿烂星空。他不再痛哭，只是看起来迷茫无助，像是在浩瀚的天穹上竭力寻找着什么问题的答案。
Roxie和Eva现在正站在一边。她们走向他所在的位置，在他身侧坐下。年幼的Neil抬头望天，Eva和Roxie则望着他，找不出合适的言语。
最终，在这漫长的一段时间过后，还是Roxie首先开口，打破沉默。
“他和他祖父很亲近么？”
Eva点头，凝视着记忆里年轻一些的她的搭档，无法移开视线。“他曾经和我提起，很久以前和祖父一起去观星的经历。我不知道他已经去世了。Neil从来没说。”
“是啊，他有那种不告诉别人自己的事情的习惯。”Roxie也抬起头，这样回答道。“不过，我很理解为什么这个地方对他意义重大。实在是很美啊。”
Eva让自己深吸一口气，也仰望星空。Roxie说得没错，从这个地方望去，夜空实在美得惊人。她不确定自己以前有没有见过这样美的景象。Neil一动不动地坐着，保持着和她们同样的姿势，沉浸在头顶星河的回音之中。气氛如此静谧，Eva不出声地轻轻叹气，任由一阵毫无来由的感伤将她淹没。
他们安静地在那里坐了好一会儿，沐浴在银色的星光里。三个人都没有动。
Neil站起来的时候，Eva惊讶地下意识收回手脚，从自己的思绪中浮了上来。他起身并非毫无来由。他双手握拳，双肩耸立，头却压得低低。
“你怎么能就这样扔下我？”
停顿。他弯下腰，捡起一块石头，用尽全力向天上扔去，又一次充满愤怒。他看着石块划过夜空，消失在视线之外，直到听见它落入好几码外的丛林之中。
“你怎么可以这样？你是我唯一信任的人！”
他怒吼着又扔了一块石头，发泄着愤怒。他似乎已经把泪水全部流干。他现在唯一能做的，只有不停地扔着石头，向着天空上那些炽烈燃烧着的星点大喊，祈求一个回音，一个答案。
“唯一能和我说上话的人。”
他的声音低了下去，双拳却握得更紧了。
他抽了抽气，用手掌狠狠揉着脸颊，尽管上面已经不再有泪水停留。他深吸一口气，转身返回车上，每一步都满是挫败。他仿佛已经不再有勇气停留。在这个地方。
这段记忆最后一次向前切换。Eva和Roxie再次坐到了车后座里。Neil握着方向盘，竭力与内心的挣扎作斗争。他驶离了那片空地，驶离了那片星空，驶离了他的祖父。
他看起来像是就要捏碎方向盘了。
他不停地抬起手，擦去眼里涌出的泪水，气息短促。他几乎没怎么注意周围的环境。
“Eva…”Roxie小心翼翼地开口。她伸出手，稳住自己，抬眼看向她。她们的目光相遇，Eva意识到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。
Eva博士没敢亲眼目睹，她闭上双眼。
车祸突如其来。至少，对于Neil如此。他有一瞬间惊恐万分，甚至来不及惊叫。但Eva下意识地喊出了声。她毫无防备地随着车子倒向一侧。车子翻滚了起来，车窗外天旋地转。这里不再稳定，不再平静。
在道沟中坠落到中途，一切陷入黑暗。
TBC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