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afeheart Chapter 4
by StormyNight108
原文：https://www.fanfiction.net/s/12773990/4/Safeheart
“我不可能让你们这么做的。”
Eva和Roxanne带着设备回来的时候，Summers医生，也就是Neil的主治医师，站在他病房的门口，摆出警卫的姿势。
“先生，作为Sigmund公司的员工，Neil曾经签署过合同，可以在他身上实验我们的新软件模型。”Roxie冲着他的脸挥舞着那份假的文件，“这是他的合同条款之一，我们这么做是完全被许可的。”
Eva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，正竭力抱住怀中的设备。它真的好沉……她心下暗想，调整了一下姿势。Rob就站在她旁边。她知道他会在外面控制局面，万一有任何差池，他也能和她们联系上。
“可你们的设备……会造成使用者的死亡，不是吗？你们这是剥夺他生还的机会！”Summers医生怒气冲冲地舞着他的写字板。
“这台不会。”Roxie向他保证，空着的那只手拍拍装设备的箱子。Eva尽可能在它沉重的压力下保持笔挺。她疲惫的身体几乎要撑不住了。“这是我们的试验机，用来在他的大脑上做一些虚拟测试的。它绝对不会带来任何永久性脑损伤！”
Eva看到Roxie悄悄在背后交叉起手指祈祷。至少我们希望如此……她想着，咬了咬唇。
Summers医生犹豫了，最终叹了口气，让出一步。“好吧。不过万一其间他出了什么事，我们医院不会被起诉的，对吧？”
“当然。我们负全责。”
Roxanne走进Neil的病房，Eva犹豫了一下，好奇地回头看着医生，“你们联系上他的家人了吗？”
“还没。”他摇摇头，“我们打过去的电话他们都没接。不过我们会再打的，希望他们会接吧。”
她有些失望，于是点点头，转身进屋。他的家人竟然不愿意接医院打去的电话，这也太奇怪了。她想知道其中缘由，也有一些猜想浮现在她脑海里，但她觉得她大概也管不着这件事，所以她还是将注意力集中到将要做的事情上。
她稳了稳抱着机器的手，走进房间。
Eva没办法将目光从她昏迷中的同伴身上移开。她每次走进来，看到他躺在这里都有些微的惊异。每一丝细节都让这场景越来越真实，她不喜欢这样。它毁了她心中那一星的希望，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，或者是一场梦幻，或者其他任何和她眼中的情况不一样的东西。
Eva砰地一声把设备放到屋子中间，开始启动设置。
有一件事，Roxie说得没错。这台设备被改动过了，有些部件被随意地接上或拆除。尽管Roxie保证她在过去的24小时里已经尽可能摆平了那些小毛病，但它看起来还是很危险。就算不去想Neil可能因此脑部受损，她和Roxie又该怎么办？
“好吧，让我来吧，Eva。有一些特定设置我得确认一下。”Roxie说。Eva很高兴能有技术专家来接手。有那么一会儿，她看着Roxie忙活，随后走向了Neil躺着的那张病床。她停在床边，低头看着他。
想到他不能睁开眼看到她，她有些不安。
昏迷中的人能听到亲人或朋友对他们说的话。
说点什么啊。
Eva说不出话。她只是把手放在Neil的手上，捏了捏他的手指。
我们必须成功。
Roxie准备的这段时间过得漫长而沉闷。最后，Eva感到有一双手搭在了她肩上，她以为是Roxie，告诉她该出发了。可是，当她回过头时，看到的却是Robert。他站在她身后，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。他双手交叠，礼节性地轻轻点头。
“在那儿小心。”他说，“我希望能起作用。”
她努力向他微笑，却只觉得低落，“我也希望如此。”
他转身走向Roxie，屈膝蹲在她旁边，Roxie还在捣鼓机器。Eva隐约听到他柔声耳语“你确定你要这么做吗”，于是她也转身背向他们。
她走近Neil的床头，依然牢牢握住他的手。片刻，她轻轻呼出一口气，闭上双眼。
“Neil，你这个白痴。”她尽可能放缓语气，希望他能听见。她简直想扇他巴掌，因为他给他们带来这么多麻烦。“你怎么能让这一切落到你头上呢，我真不敢相信。”
她吞了一口唾沫。她的伙伴没有回应。她暗自怀疑，不知自己此生还能否再听到他开口。
“撑住了，好吗？我们马上就会把你从你自己搞出来的这滩浑水里捞上来。你听到了没有？“
Eva Rosalene叹气，一手扶额，这也太难了。
“Watts, 你敢在我面前死掉试试。我需要你。”
“Eva?”
Roxie的声音吓了她一跳，Eva面向她。“我们可以出发了。”她拍了拍机器，做了个示意的手势。
深呼吸。
“好。”
Eva伸出颤抖着的手，接过Roxie递来的头盔，一下子又犹豫了。“Roxie，这可能很危险，”她凝视着手中的头盔，说道，“……你不必同我一道。”
“胡说八道！”Roxie兴奋地笑道，稍稍缓解了紧张的气氛，“我可不会错过的。”
“可——”
“Eva，”Roxie打断她，柔和了语气，坚定地浅笑道，“不管你情不情愿，我都会来。所以接受现实吧。现在开始吧，我们可没有时间浪费了！”
Robert一手搭上Roxie的肩膀。她捏了捏他的手作为回应。“小心些，”他只是这么说，Eva能从中听出一丝恐惧。这也不怪他，毕竟，这台设备至今还没做过任何测试和安全检查。
“‘小心’可是我最擅长的事情。”她对他说，在房间里那张空椅子上坐下。Eva坐在设备旁的扶手椅上，她们交换了一个眼神。Eva把将视线移到Neil躺在床上的身影上。
“我们能做到的，Eva。”Roxie向她保证。
Eva凝滞片刻，点点头回应。她们将头盔拉下来，盖住双眼。她眼前一片漆黑，每一根神经都被拉紧了。她有些期待地发着抖。几秒的寂静过后，设备自动校准，与她们的头盔相连。她只感觉到胸腔中砰砰作响的心脏，它几乎要跳出她的体外。
设备启动。
Eva没有想过设备会首先让她们接入他的哪段记忆。她甚至没仔细想过，自己就要和Neil本人面对面交谈，即使那不过是他模糊的记忆中的自己。事实上，当她发现自己正站在Neil的办公室时，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，差点要呕吐出来。
也许这不过是因为她在担心设备会出什么故障，但进入他的记忆让她感觉有些异样，她说不上到底是什么让她有这样的感觉。她抱着双臂，屏住呼吸，稳了稳心神。希望设备能保持稳定。
可他就在那里，坐在他的办公桌后面，修改过的设备放在右边，计算器在左边。他正在电脑上专注地码着代码，轻咬着舌头，陷入沉思。至少，这台设备到现在为止还未发生崩溃，或者让医院的电路跳闸。
“怎么样？”Roxie站在她一侧，朝前打了个手势。她的出现吓了Eva一跳，不过她没表现出来。“你想怎么跟他说？”
“我还没考虑好呢。”Eva只好承认，Roxie笑了笑。
“那就直接上吧。”Roxie说，用遥控开启了物理交互模式。Eva深吸了一口气，跟着照做。
Neil的记忆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们突然出现，他继续敲打着键盘，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。Eva交叉着双臂，向前一步，努力让声音保持不颤抖：“Neil。”
她的搭档尖叫着从椅子上跳起来。他向后倒去，椅子的滚轮一滑，结实地砸在他的背上。他捂着胸口大口喘气，另一只手撑在地板上，坐了起来。
若是往常，这可能会让Eva大笑起来。可她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他，不知道该作何反应。“你，你们，你们在这儿干什么？Eva？Roxie？你们怎么进来……门锁着……”Neil看向Roxie，扮了个鬼脸，镜片挡住了他的眼睛，看不出他的表情。但是Eva能感觉到他有些紧张，他怕Roxie撬了锁，把Eva带进他的工作室。
“Neil，”Eva只是念着他的名字，找不出该说的话。
“我……Eva，你听我解释……”他举起双手，向她投降。
“Neil，我们不是为此而来的。”Roxie摇头道。Neil看向她，有些疑虑。“我们在这儿，是因为这是数据库里你最后可读取的记忆。”
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。
过了几秒他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。他扬起眉毛，瞠目结舌，好像在思考应该说点儿什么，可又什么都没说。他的眼镜掩饰了他的想法，但Eva敢发誓，她看见他脸上平日挂着的那种自信一扫而空，取而代之的是惊恐。
可就在那一瞬间，他沉默的那一瞬间，他把眼睛往鼻梁高处推了推，爆发出一阵狂笑。他俯身扶起椅子，放回原位，笑得几乎没法正常说话。“真想不到我差点儿就信了。有那么一秒你们真的骗到我了。不，说真的，你们到底想干什么？”
“Neil，我们没开玩笑。”Eva打断他，可Neil没有在听。他还在发笑，只摇了摇头。
“你们俩挺厉害。怎么，最近上表演课了？”他把手插进口袋。“你们俩这苦瓜脸也太赞了，看起来就像在参加谁的葬礼一样。我敢保证换了其他任何人肯定就信了。你们怎么不去向Rob表演呢？我敢信他绝对会乐在其中的。”
她们的沉默让他的笑容收敛了一点。寂静在空中停留片刻，他喉咙里挤出又一阵笑声。“不，你们俩绝对在和我开玩笑。我知道你们在开玩笑。你们的撒谎水平太差了。”
Roxie和Eva匆匆交换了一个眼神，Eva叹气，忧虑地向前迈了一步。Neil下意识后退，被突然紧张起来的气氛吓得有点脸色苍白，但还在不安地窃笑。“真的，别演了。恶作剧的精髓就在于骗到别人之后的那句‘上当啦！’，所以直说好了。你们真的有骗到我一秒，你们挺厉害的。惊喜！”他看起来更加绝望了，随着Eva的靠近又后退了一步。“真的，别玩了。”
“Neil。”Eva两手按住他的肩膀。他脸沉了下去，眼镜往下滑了滑。她瞥见镜片背后的那双睁大了的眼镜，它们比Eva预想的还要绿。他脸色雪白，下意识吞咽。“止痛药上瘾让你身体崩溃了。你现在陷入昏迷，我们正在用你改装过的机器，试着回到过去，制止你的成瘾。我们需要你配合，我们需要你帮帮我们，因为我们正在救你。”
他长久地凝视着她，Eva亦回望着他，她不得不去想，这可是难得的能够直视他的双眼的机会。他总是给他的眼镜配上该死的反光镜面，想要看到他眼睛的颜色都很困难。可现在她感觉，在那一瞬间，透过那双眼，她的目光仿佛能直抵他的灵魂，看到他实际上有多害怕和脆弱。他双眼下阴影浓重， 似乎病得很重，但更糟的是，他看起来害怕极了。
内心深处，他其实知道，她说的都是实话。
他的表情让她几乎心碎，她心头酸涩，隐隐作痛。要是，这真的是他，就好了。
“我们还需要记忆碎片。”Roxie出现在Eva身边，插嘴道，Eva从恍惚中清醒过来。“所以拜托想一想，有什么能够帮我们穿越你的记忆的。”
Neil无法移开注视着Eva的目光，但最终，他强迫自己看向Roxie，烦躁地扭着双手，又咽了口口水。“好吧，”他说道，像是被吓坏了，“好吧，我信了，你们说服我了。对了，要是你们还在开玩笑，我会杀了你们的。”
“完全了解。”Eva低声喃喃。她把手藏进口袋，不让它们颤抖，“你什么时候开始上瘾的？”
“我……”他皱起眉，低下了头，“我真不敢相信我居然要跟你说这个。我觉得……”他摇摇头，向左迈了两步。
“Neil，拜托了。我们不知道我们还剩多少时间。”
他紧张地攥着自己的手，转向他们，他的双唇紧紧地抿着。最后，他终于深吸了一口气，说：“高中晚些的时候。”
“好吧，”Roxie扶着下巴，问，“怎么上瘾的？”
他看着她，又摇了摇头，往上推推眼镜。“Eva，你还记得初中的时候，我，我出了场严重的车祸吗？”
她迟疑了一下，收回思绪，“记得。”
这段记忆在她脑海里已经模糊了，她记得在学校听说过这件事，至于车祸的起因则众说纷纭。当时谣言四起，说他打了一架，或者抢劫了某个人，这些之类的。当时她没去找他——当时他们还不那么亲近——但是回学校之后，他变得沉默暴躁，脚上打着石膏，脖子上架着支架，要用拐杖才能行走。那之后的几个月里，他一直情绪阴郁。
“一切都是从那时开始的。”他继续说，仿佛Eva不曾陷入回忆，“不过这些药对我很有帮助，不只是受的伤，还有其他事情，所以……我一直在吃。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
“就是……发生了很多事。我的私人生活什么的。”他现在又戒备起来，Eva从未见过他这样脆弱地说话，他的样子令人不安。她耐心地等着他找回决心，继续说下去。“我记不清了，只记得药很有效。对了……记忆碎片的话，可以用我的背包。大学起我就在背这个包了，应该能让你们顺利开始吧。”
他没抬头看她们。Eva感到心头涌起一阵感伤，近乎绝望地想向他伸出手，想抱住他，做点什么。
这不是真的他。一旦她穿越进记忆，他就会忘记。
Neil终于掉头走向房间的角落，把抛在那里的背包拿在手上，扔到他们之间的地面上。
“这么说，这真的不是个玩笑？”他问。不过Eva知道，如果能看到他的眼睛，她就能从中看出他心知这一切都是真的。你可以从他的语气里听出来。
“我们会尽全力的，Neil。”Roxie柔和地说道，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。Eva不知道这是在向他还是在向自己保证。他低头看着她的手，叹气。
“那，祝好运。”他坐回椅子上，双手放在膝上，呼吸颤抖。Eva凝视了他一会儿，将眼前的景象印入脑海。Neil，曾经生机勃勃的Neil，现在看起来就像是马上要从死神本人那里听到死亡宣判。他摘下眼镜，手指摆弄着它，Eva注意到他平日藏起来的那张脸。
他眼下厚重的眼袋，因内心挣扎纠结起的双眉，他眼里那抹折射着光芒的绿色，都在向她倾诉着他脑海里的一切，他在想什么，他感受如何。Eva从未见过他表现出如此平凡、脆弱的一面。她鼓不起勇气挪开视线。
这可能是她第一次，见到他真实的自我。
可这只是他的一个副本。
一段模糊记忆。
过了一会儿，他抬起头看着她。她能感觉到他的一切。他所有的情绪，所有的想法，真正的那个他。他们对视着，Eva心中的悲伤强烈到要将她淹没。为了保持镇定，她忍住眼泪，竭尽全力移开目光。Neil没再说话。
终于，Roxie将一只手放在她肩上，无声示意。她无言地走向那只背包，伸手抵住，激活碎片。
开始了。
